【楼诚衍生/凌李】相会有期(二)

先理清了过去,才好追求未来。



候机厅内忽然响起的广播声将李熏然从这刹那的疯狂念头中惊醒。


机场工作人员的语速飞快,李熏然的英语本就不灵光,这时只听懂了几个数字,说的像是自己这班飞机的航班号。他极自然地转向正皱着眉毛仔细聆听的凌远:“远哥,他说什么?”


凌远侧头对上李熏然那双满是困惑的圆眼睛,只觉无比熟悉、无比怀念。两人刚认识时的李熏然年纪小,刚刚走入社会;而凌远从小经历变故,又已经打拼多年,阅历丰富得多,有时好奇宝宝李熏然会化身十万个为什么,凌远就老老实实给他答疑解难。一晃多年过去,李熏然仍是如此自然地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,令凌远觉得心头忽然有些发软。


他定一定神,给李熏然翻译广播内容。原来天气情况一直没有好转,李熏然的航班被改到晚七点起飞,凌远的则被延迟到八点。凌远笑道:“也罢了,正好多聊一会儿。”李熏然抬腕看看时间,默默计算着还能这样和凌远独处几个小时。


有道是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可惜当年李熏然猛然意识到这一点时,已经不幸太晚了。


曾经有个晚上两人又聚在一起吃饭。吃的是火锅,又方便,又可以慢慢地边吃边聊。李熏然一张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,手上筷子不停,不住往锅里下肉。对面的凌远便只拣蔬菜豆腐下锅,一面还要提醒李熏然:“别只顾吃肉,吃点菜呀,吃这个,吃这个。”一面捞起煮好的食物往他碗里放。


李熏然的碗里很快就有肉有菜,堆得高高的。他也就顾不得别的,只管埋头吃自己碗里的,吃得心满意足,浑身热乎乎的,出了一头的汗。凌远见他一脸幸福的样子,自己的胃口也像比平时好了些,陪他一边闲聊,一边慢悠悠地吃到九点多钟。李熏然意犹未尽,叫服务员拿过菜单,同凌远商量着再吃点什么收尾。


凌远说:“你随便点喜欢的就是了,我吃什么都行。”顿了顿,想起上回李熏然说过的话,又说,“你之前不是说馋他家的麻团?”李熏然一边拧着眉毛聚精会神地研究菜单,一边摇头说:“不点麻团,不能给你吃油炸的东西。”


凌远笑了,伸手揉了一把青年软蓬蓬的头发,正要说话,他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。铃声分散了李熏然的注意力,他循着声音抬头,只见凌远一边给他打手势叫他随便点,一边站起身走远去接电话。


于是李熏然专心点菜。刚点了份面,凌远便回来了,却没再回座位,而是抄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衣,一面说:“熏然抱歉,我有点急事,得先走了。”


李熏然说:“是医院的事么?你忙你忙,咱们下次再聚。”


凌远摆手道:“不是医院的事,是念初说家里不知怎么忽然停电了,要我赶快回家看看。”一边穿外衣,一边叹了口气,“估计是她自己用电器时没弄好,让电路过载跳闸了,不过我还是回去一趟。”他正要走,一眼见李熏然额角还挂着亮闪闪的薄汗,略一犹豫,回头问服务员要了干净的热毛巾递给他:“你把脸擦擦,吃完了别一头汗就出门,容易感冒。”


李熏然乖乖接过,抖开了毛巾来擦脸。热毛巾微微有些烫,擦在脸上确实十分舒服。凌远看着他擦了汗,这才急匆匆地走了。


面前的火锅仍在咕嘟咕嘟地冒着诱人的热气,李熏然望着凌远的背影远去,却忽然觉得没了胃口。刚才凌远揉他头发的时候,他那颗心就像是什么冬眠的小动物,被一下子揉醒了,开始在胸口里上蹿下跳地蹦跶。它跳得那么急切,好像从未真正跳动过似的。


现在那人走了。他的心如果有耳朵有尾巴,这时一定是失望地垂了下来,然后垂头丧气地拖着步子回去继续冬眠,却再也睡不着了。喜悦飞快地褪去,就好像手里这块本来烫手的毛巾,迅速地变冷了。


李熏然吐了口气,没了兴致,对服务员说面不要了,直接结账。服务员说:“先生您这桌的费用刚才另一位先生已经结过了,您需要帮您把面打包吗?”李熏然一愣,胡乱答应了,自己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,把湿冷冷的毛巾整个盖在了脸上。


他使劲揉着自己的胸口,心想自己大概是糟糕了。


后来的一段时间李熏然试图保持着平常的样子,继续和凌远交往。他仍然与凌远隔三差五吃饭聊天,然而他很快发现这根本是饮鸩止渴。


只要见到凌远,李熏然那不听话的心脏就会摇着尾巴竖着耳朵在他胸膛里跳舞,如果凌远对他露出那种无限温和的笑容,他的心还会大声地唱起歌来。可当他瞥见凌远无名指上那枚亮闪闪的婚戒,或是当凌远再一次被妻子的电话叫走,李熏然的心会嗖地拔出一把剑来,在他胸口里用力地戳来戳去,一边气愤地吼叫着:“把他抢过来!把他抢过来!”


结果就是每次几个小时与凌远的相见会带来持续几天的负面影响。喜悦,幸福,失落,嫉妒……种种的情绪随着每一次的相见变得越发强烈,把李熏然来回拉扯折磨,令他身心俱疲。于是李熏然做了决定。不管凌远会不会喜欢他,他首先绝不会去做一个试图破坏别人家庭的人,也绝不会希望凌远成为一个负心人,那么这段无望的感情只有由他来亲手杀死。


他开始努力疏远凌远,当有了一个调职到江州的机会,他毫不犹豫地争取到了那个机会,离开了凌远所在的新城。也正是在江州,他参与了那起成为了他一生噩梦的案件。这简直是天意弄人。如果不是为了躲避凌远,李熏然就不会去江州,不会卷进那桩案子;可如果不是因为那件案子,他也就不会受伤,不会出国散心,不会在这里再遇见凌远……


李熏然想到这里,下意识地低头,目光扫过凌远的左手。曾经他养成了偷看凌远左手的习惯,用那枚婚戒的存在来刺痛自己,好让自己清醒而不至于忘情。这个动作现在做起来仍然流畅自然得很——可映在眼里的情景却不一样了。


那枚婚戒不见了,甚至连戒痕也踪影全无,显然凌远已经很久不戴戒指了。李熏然又愣住了,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。凌远顺着他的目光瞧瞧自己的手,很平静地笑他:“你这人民警察,消息太不灵通了。我离婚已经有两年了。”


这个消息对李熏然来说,除了震惊,还意味着更多。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开始狂跳了。他有些无措地说:“对不起……”


凌远笑起来:“对不起什么啊。”他的口气十分轻松,似乎真的对这段已结束的婚姻毫不留恋,“我们算是和平分手吧。”


但李熏然曾听凌欢说起过凌远的“情史”,知道凌远与林念初在他们上学时就在一起,二十几岁时就结了婚,多年的感情,会有人这样轻易地“和平分手”吗?


他满心的疑问虽然没有说出口,但凌远察言观色,已经看出来了,笑问道:“熏然,你还没结婚?”


李熏然摇摇头。他这辈子只喜欢过两个人,还都是无疾而终的结局:一个是发小简瑶,一个就是凌远。喜欢简瑶花掉了他整个少年时光,上大学后好不容易慢慢走出来,满怀期待地想邂逅个真命天女,谁想到又认识了凌远。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极度专一的那种人,一认准了就是痴恋许多年——当然,也许正是因为求而不得,才会令他多少年都难以割舍,谁知道呢。


凌远说:“还没结婚,就从哥的失败案例里吸收点经验教训,真想清楚了再结婚。”说着就简略地给李熏然讲了讲自己与林念初的事。


真的非常简略——他和林念初之间,本也没什么曲折波澜。凌远从小到大,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,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代名词。这样的男孩子,当然要找一个同样完美的女朋友,而林念初就是个绝佳人选,各方面都最符合标准。两个人交往着,不知不觉都长大了,到了适婚年龄,便自然地结婚了。一切都似乎是自然而然,水到渠成。


学医的人总要经历比别人更长的求学路,凌远与林念初恋爱时两人都还是学生,象牙塔里的生活单纯而美好,还不曾染上现实中的烟火气。当他们真的作为一对夫妻一起生活,面对生活中琐碎而真实的柴米油盐,问题才渐渐显现出来。最初的几年中,两人各自追求事业,还不常产生摩擦;后来林念初远赴非洲,在那里逗留了两年。不知是因为在非洲见多了人类的苦难,还是她只是终于成熟了,她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。


李熏然问:“她想要什么?”


凌远说:“她想要个孩子。”


“你不想要孩子么?”


凌远因李熏然的问题微微一怔。他略带着些苦恼地微笑着,像是在思索怎样给一个孩子解释一件很难懂的事。他斟酌着字句说:“我那时候还没有想好。”


林念初忽然从对事业和学术的热情中惊醒过来,开始向往平淡温暖的琴瑟在御,相夫教子,孩子其实只是一个象征。凌远最初不同意,但最终还是妥协了。他也明白孩子对一个女性来说有多重要,何况两个人成婚多年,也确实应该有个孩子了。


李熏然轻轻应道:“对呀,有个孩子不好吗?”


凌远沉吟了片刻才道:“念初在专业上能力很强,但生活上就……何况我们两个工作都很忙,我觉得现阶段我们没办法照顾好孩子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,“如果我有一个孩子,他不一定要是我亲生的,但我想为他做到百分之两百的最好。”


凌远自己就是因为生来肠胃系统有缺陷而被亲生父母遗弃,幸好被养父收养,待他如同亲生。但他因为这曾被遗弃的经历,内心对于自己的孩子的态度比起谨慎,更有几分畏惧,担心因为自己做得不够,而令无辜的小生命不幸。


他舒了口气,接着道:“归根到底,还是我们追求的生活不一样。不管我怎么做,她总是觉得不够,因为我成不了她心里希望的那个样子。要不要孩子,结果也不会变的。”见李熏然呆呆地望着自己听得认真,又笑道,“所以说,你可得想清楚了再结婚。再好的人,最后还是要看能不能一起过日子。”


李熏然好像听傻了,垂着头不出声地想了一会儿,忽然抬头问:“远哥,那你追求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啊?”


“我啊,”凌远思索着说,“要是能有一个人,喜欢吃我做的饭,听得懂我说的笑话,我们各自遇到什么难题了,就算不能帮对方解决,也能互相发发牢骚倾诉鼓励一下……和这么个人一起生活应该还不坏吧?想要孩子了,不一定非要自己生,收养一个也挺好,关键要花时间,对孩子好……”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,“年纪大了,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想法,都是些琐琐碎碎的破事。”


李熏然望着他自己被自己逗得笑得开心,也不由得笑起来。他不知道自己嘴里敷衍着应了些什么,心里一遍遍想着,其实我和你,想的一样啊。
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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